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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甲子的光影夢

一甲子的光影夢—元朗照相譚增棠、鄧麗娥

引言

在元朗市中心,一邊是車水馬龍的大馬路,另一邊較為寧靜的福康街上有一間舊式影樓默默隱身於唐樓之中,跨越逾一甲子的時空,一直由現已年過九旬的譚增棠夫婦共同打理。從唐樓入口的樓梯拾級而上,驟見一個恍似時光凝固的空間,沿途牆壁櫥窗展示著昔日的畢業相、全家福等,令昏暗的樓梯頓時生色不少,這也正是本地舊影樓獨特的展示風格。推門走進「元朗照相」,老闆譚增棠迎面走來,為我們將店舖的故事細說從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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元朗照相由譚增棠夫婦創辦,六十年來共同經歷不少風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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由學師仔到老闆

 

故事要從譚增棠十七 歲那年從家鄉三水來港投靠同鄉叔伯說起。「佢哋好多都係做影相嘅。嗰陣時喺灣仔就最多影樓,鄉下落嚟冇學識,又可以做啲咩呢?」如是者,譚增棠遂跟隨鄉里,在西環一間細小的影樓落腳,從「學師仔」做起,自此展開往後七十多年的攝影生涯。

學師初期正值戰後時期,市面經濟蕭條,生活甚艱苦,「邊有錢租地方住呢﹖夜晚都喺影樓開張帆布床瞓。」礙於生活的壓力,再加上好學精神,譚增棠在公餘時亦爭取機會向其他師傅「偷師」。據他透露,當時影樓分工仔細,有拍照、沖曬、執相底、樓面借衫等多個部門。「每個部門我都有學過,成日坐落去『功夫位』度偷師,所以我咩都識。」正因肯學肯捱,譚增棠練就了「周身刀,張張利」的本領,從學師仔漸漸變成師傅級,後來更成為一店之老闆。

夫婦二人年輕時,男的官仔骨骨,女的更是一位美人,朋友說她貌似影星吳君麗。

早年的「搵食架生」,全部都是菲林相機,載有不少回憶,譚增棠一直保留至今。

老闆夢的背後辛酸

1963 年,在親朋好友大力相助、左賒右借之下,譚老先生與妻子鄧麗娥(譚太)終於建立了屬於兩口子的「元朗照相」。開影樓做老闆是譚增棠一直以來的夢想,他說:「所謂工字不出頭,唔多唔少係受爸爸嘅影響,一定要做老闆。」此時,一直在旁邊沉默不語的譚太開腔說,「當時為咗圓佢嘅老闆夢,我哋甚至用晒『老婆本』,為開業押後婚期。」雖然事過境遷,但回想起創業的艱辛,不足為外人道。譚增棠表示感恩娶得譚太這位賢內助,才換來今日成就。兩老相視而笑,頓感温馨。

原來當年還有一段小插曲,譚太猶記得開業後就在還清債務那一天,譚增棠突然急病倒下,「身上最後嗰五百  蚊都還咗畀阿姑,全身上下得返三蚊,都唔知點算。」到附近的醫院求醫,醫務人員表示無能為力,幸得粉嶺醫院能夠提供協助,於是譚太在身無分文的情況下,硬著頭皮把丈夫送往粉嶺的醫院醫治,「嗰陣窮到煲完粥畀老公食,自己只可以問醫院拎塊餅食㗎咋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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譚太興之所至穿上早年供客人穿的裙褂,手上拿著女兒替她拍攝的相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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​丈夫住院期間,譚太每日穿梭元朗及粉嶺兩地,送飯送粥,舖頭則交由親友打理。幸好,最終跨越了難關。譚增棠說:「當時親友都係仗義幫忙,冇收過我哋錢。再講我哋都畀唔起錢,佢哋係做義工㗎咋。」夫妻二人體會良深,無不感恩於昔日的人情暖意。丈夫病癒回歸店舖打理生意,譚太亦下定決心隨夫學習各項影樓事務,由沖曬到打燈,管數到招呼客人,無一難倒譚太,同時兼顧家庭和工作,更讓她引以自豪。

影樓變遷與成敗關鍵

 

上世紀六十至八十年代,相機仍未普及,若生活中需要拍攝,只好光顧影樓了,家庭照、學生照、結婚照、大小宴會合照等,都要聘請影樓師傅拍攝。由於需求日益增長 ,令影樓如雨後春筍般在各區分佈,據聞高峰時期單單元朗區就有十多間。隨後,行業競爭白熱化,在汰弱留強下,大部分影樓相繼結業,今天元朗亦只剩下元朗照相一家了。

「其實以前我哋都開過另外兩間分店㗎,一間叫『元朗攝影院』,一間叫『心心』。」夫婦倆分享,元朗照相和元朗攝影院以拍學生照、家庭照、外攝為主,至於心心則主力婚紗攝影。談及六、七十年代的營業高峰期,譚增棠說:「每日可以影幾百份學生相,店舖大排長龍。個黑房師傳一日做到黑,你拍門都唔應你啊。」「價錢平、起貨快」是譚增棠多年來的生意之道,為了讓客人更快拿到照片,譚家甚至全員出動,通宵達旦分相入袋,「係要咁樣做啲客人先會搵你。」

至於婚紗攝影,譚增棠說當時是參考洗衣街那邊影樓的婚紗攝影形式,「結果都係蝕住做,仲要畀行家鬧唔識做。」婚紗攝影失利全因「一個價錢包辦晒影相、借衫、化妝」,最終心心不敵經濟壓力而結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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沿著昏暗樓梯走上二樓影樓,別有一種復古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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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十年來,不知拍了多少張全家福。

一張令人無憾的家庭照

 

對於譚氏夫婦來說,影樓是他們的心血,而在這裏發生的人和事則是他們的美好回憶。經過一甲子的艱苦經營,譚增棠夫婦見盡不少人和事,當中最開心莫過於見到一家大小、幾代同堂前來拍全家福。譚太猶記得,早年有客人前來拍攝,但家中長輩因行動不便無法上樓梯,她見狀立即請求他的家人無論如何都要把老人家抬上來,「輪椅上唔到,咪孭佢上嚟囉,係辛苦啲咋嘛!」一家人能夠四代同堂聚首拍照的機會難能可貴,「你睇下老人家笑得幾開心,你估下佢幾耐冇試過咁開心……」能夠拍攝下這幅全家福,實在令人無憾。

世間沒有事物是永恆不變的,當年再經典的影樓、相機也已被淘汰,夫婦倆會否從新學習以適應數碼的年代,確實是個難題,「淘汰就係淘汰,唔慣都要慣㗎啦。」譚太笑言,「執笠」兩字已經掛在嘴邊六年之久,但總是萬般不捨。在訪問尾聲,夫婦倆淡然拋下一句:「依家真係做到就做,行唔到、影唔到就唔做啦!」聽來無奈,但卻是現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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